最忆是茶香

江苏省无锡市梅梁中学梅梁湖文学社初三1班 陈乐颖

茶香飘渺，是时光，是回忆，是乡愁。

是一树的春意，漾在老屋的窗上。

记忆里，在这样的午后，祖父坐在阳台上。矮桌上放着茶杯，茶香氤氲在整个屋。他微闭双眼，靠着椅背，和坐在矮凳上的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慢慢模糊的记忆里，这样永不褪色的片段却越发清晰。

幼时，我曾与祖父母一起住在老家，在路面都已泛黄的老巷中，到处是我童年的回忆。

称为老家的，是扬州城外的一座小县城，是我的他乡与家乡，是祖父祖母生活了一辈子的根。祖父母的生活，规律而自然。慢节奏的生活，充盈着苏北那有着江南的细腻，又独具古朴与粗砺的烟火气。

祖父祖母都有自己的茶。祖父常泡铁观音，或是红茶；祖母的是一种野草晒干泡出的，不记得是什么植物了，只记得香气浓厚又清远，水冲下去，满屋里都是田间的草香，并且味道独特微涩。

每天的清晨，就从两杯茶香味漫溢清香的一刻开始。祖父先去晨跑，祖母与他顺路到菜场路口买菜。等祖父回程，她也买好菜，两人慢慢走回家，叫醒我。

吃好早饭，祖父会坐在书房里，那时年幼的我并不懂他在干什么，只是喜欢坐在他旁边凑热闹，以至于闹腾到会被祖母骂。现在想来，在祖母打开收音机的那些早上，他应该是在读晨报，报纸的沙沙声掀起的墨水味和茶香混在一起——说来可笑——是我对“文化”二字的最初印象。

这时，祖母就会搬两张凳子到阳台上，在清朗的阳光中，她捧着茶杯，或是干着针线活，向我讲述田间乡里耳熟能详的传说与趣事，也有她的回忆，即使故乡近在脚下，她的言辞中也有深深的眷恋与怀念。这个时候，那若有若无的茶香便更是绵厚。直到今日，我每每捧起茶杯，水汽冲上镜片的那一刻，都还会想起那些与我无关，又实实在在寄托着乡土之情的故事。

或许茶香里，是与故土的羁绊——无论你在哪里，都是这片土地上躬耕之人的后人。

祖父常常手握茶杯，静坐、读书、思考，也自然而然成了我对读写的兴趣的启蒙老师。每当我凑到书桌前，抓起纸笔玩弄。祖父便放下书，放下笔，摘下眼镜，将我抱到他腿上，教我握笔。依稀会记得，茶香中，我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姓氏的时候，他如古木年轮般纵横的皱纹里仿佛生出欣慰二字。这个汉字，是我们共同的代称。或是那个下午，他向我讲述唐诗宋词里的盛世气象，离愁别绪和烟雨江南。很幸运，我对美的最早的启蒙与认知，除了故乡的早长莺飞，便是传统文化的厚重与丰富。

也是至今，提笔时，若有一杯清茶伴身，我的思绪当如泉涌。我想，茶香中氤氲的，是陈家的一缕文脉与传承。或许个中思念与深情，中国人的含蓄与寡言让我们表达不出来，只能以此寄托。茶香缕缕，斜阳一剪，是游子回家的方向。

此时，我想起了祖父母被水汽染白了的头发和一年年拔高的老树，我想起了祖母仍坐在那一片暖阳里，微合双眼，等待回家的子孙，也思念故去的人。

手边的茶还热着。茶愈浓，乡愁起。最忆是茶香，是浓于水的血脉之亲。

回家喝杯茶吧。

指导老师：丁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