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其人

江苏省无锡市梅梁中学梅梁湖文学社  颜宇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社会上有专门以丧葬服务为职业的群体。他们奔走于城乡之间，从事着很多人不予苟同和认可但确实又存在广泛需求的白事行当。葬礼是让凡人体面的告别尘世的一种仪式，这里所提的往生堂所做的就是在人们去世后在其人生故事中写下最后圆满的一笔。传统的葬礼有很多繁琐的规矩，例如守灵，立碑等等，让每一位去世的灵魂都有得到体面尊重和送别的权利，这也是往生堂的行事准则。

有的人可能觉得这种广受认可的组织一定是由德高望重的长者所领导的，然而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的担子却落在了胡桃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身上。不过，纵然从事于与死人打交道的行业，胡桃依然是一个善良开朗的姑娘。她古灵精怪的点子比瑶光滩的沙子还多。一提到她，大家有时还会苦恼于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她在三岁时便能倒立背书，六岁时择日逃学，八岁学习丧葬礼教。她的行为处处可见顽皮之气，在当上堂主后也未有改变，她见人便问：“近日身体可好？往生堂服务，第二碑半价。”这番话往往会把路人吓得四处逃窜。可在她那淘气的性子与清奇的思路下，却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葬礼上，她亲自带领一支队伍走入繁华街道时，她便会表现出与平日里不同的凝重和庄严。       

她对待往生堂的事物也总是严肃认真，并总是找机会扩展业务。“在往生堂，生者支付摩拉送别逝去之人，我们要对两边都做到认真负责。”说到往生堂的事物，胡桃总是十分条理清晰。    

在往生堂的顾问中，最受尊敬的应该就是钟离了。他的课程对于往生堂的执行人来说，是最有效的。虽然总是被胡桃美落他老掉牙的行为方式，但钟离是胡桃最信任的人。另外，胡桃会要求执行人尽量满足客户的愿望。        

总务司的门口是象征着力量与权威的两只石狮子。然而，一天胡桃路过总务司的门口时，不经意间瞥到了它们。她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它们，随后脸上沉思的表情被大大的笑容取代。她拍了拍狮子的前爪。从此以后，她便经常来“看望”这两只石狮子，甚至还给它们取了名字，左边的叫“大咪”，右边的叫“二咪”。有时，胡桃还会带一桶水和一把刷子来给它们洗澡，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宠物。与此同时，离总务司很近的新月轩也有一只活生生的大花猫，很多人甚至为了和它玩耍而顺便光顾新月轩。相比之下，胡桃放弃真正的猫而去喜欢两只石狮子自然就引来了人们不解的目光，但这并不能动摇我们胡堂主对自己我行我素的自信。    

“你们的猫是不错，但我的大咪和二咪也不赖，他们也许皮硬了点，但毛还是很蓬松的。我认为能使人快乐的就是宠物。况且论威风的话，你们的小毛球根本不能和我的石狮子相提并论。”不过胡桃的解释只带给她更多旁观者不解的眼神。但要说最为胡桃把石狮子当宠物的行为头疼不已的还是千岩军了。每天听到总务司门口轻微的脚步声，总以为可以抓到一个盗窃犯，可每次只能看见那个和石狮子玩耍的小女孩。渐渐地习以为常后，千岩军又失望了，那个小女孩不来找她的石狮子了，没了胡桃，就得轮到他们来清扫石狮子了。为此他们蹲守多日，总算等到胡桃路过。问及为何不再来访，得到的答案更是匪夷所思：“大咪二咪长大独立，不再需要我的照顾啦！现在我啊，忙着与神像谈论人生呢！”

胡桃的神之眼也颇有来头，一切还得从胡桃爷爷的葬礼说起。葬礼十天前，胡老在家中病逝。往生堂为这位第七十五代堂主举办了规格极高的葬礼，全程依老爷子遗嘱吩咐，由胡桃主理。年仅十三岁、还没成为堂主的胡桃只凭一人打点所有事务，却能做到事事考究，令仪倌们满意。葬礼过后，年仅十三岁的胡桃背上行囊，趁夜色偷偷溜出门。她孤身一人，行囊中只有干粮、水和照明工具。但她要去的，是天下罕有的神秘之境。从无妄坡一直向前，便能抵达“边界”。这是生与死的分割线，由往生堂世代管理的机密之地。相传，人们能在那里见到逝去的亲属与心愿未竟的亡魂。胡桃赶往此地，便是想趁爷爷彻底远去前再见他一面。

如此马不停蹄整整两日，成功来到边界的胡桃却没能寻到爷爷。往来幽魂无数，或行色匆匆，或神色怨憎，没有一人与爷爷相似。她等了一整日，困得昏睡过去。醒来时夜深颇深，四周只有几条落单亡魂拍着手掌笑话她：“傻姑娘，老胡头哪会在这儿啊？怕是异想天开，才到这儿来寻你家的人！”不信邪的胡桃等了又等。日复一日……干粮逐日减少，饮水几乎见底，爷爷始终没有出现。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名从未谋面的老妇人。

矮小的妇人见胡桃困倦难当，笑道：“你这顽固模样，倒是像极了老胡头。只可惜，往生堂历代堂主绝不会在此徘徊。你家祖祖辈辈都是坦率地活，坦率地走。所以回去吧……回到你原本的地方。”说罢，神秘的老妇人拜别胡桃，越过边界向深处走去。胡桃望着那瘦小的背影隐没在远方，疑惑之余竟有一丝释怀之感。她终于相信：爷爷迟迟没有露面，是早已越过边界，去了应至之地。爷爷一生磊落，身后并无憾事，自己又何必将他的离开视为一种遗憾？便一笑置之，踏上了归途。来时月色幽远，回程时已晨光大作。胡桃走在路上，回想起爷爷从前常说的话“生于生时，亡于亡刻。遵从自心，尽人之事。”

到家时逢正午，胡桃翻墙入后院，钻进卧房整理行囊。水食耗尽、掏得空空的背包中，不知何时，悄然多了一枚流光溢彩的“神之眼”。作为极少数敢在“边界”逗留的生者，胡桃作为或许打动了某位不可言说的神明，她因而获得高天的馈赠……极致的力量之证。

这便是胡桃，一位乐观豁达，宛若看破红尘之人，也不知她那乐观的表情下，到底隐藏着多少常人不能提及的悲伤过往。她用她特有的方式生活着，为人们服务着，这也算她的人生价值吧。

指导老师：丁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