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与银杏树

江苏省无锡市胡埭中学立人文学社 张雨轩

我老家庭院里有一棵我亲自栽种的银杏树，每当回想起这棵树，外婆的影子便会浮现在眼前。

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拉上一帮小朋友在外婆的银杏树下玩游戏。银杏树就这样默默注视着我们，默不作声，但从她时不时抖动着的满头银杏中，便能想象出他的喜悦。这棵银杏树是外婆年轻时种的，经过数十年的岁月洗礼并没有使它衰老，反而越发精神，越发神秘而幽远。因此那时我童年梦境中时常出现一棵粗壮有力、满头金发的老树。外婆闲暇之时便会坐在树下的小矮凳上，温柔地注视着眼前这棵一直陪伴于身边的银杏树。

记得有一年，那棵树的银杏叶长得极为茂盛，挂满了一条条纤瘦的银杏枝，摇摇欲坠。那叶子的颜色比往年都要金黄，黄得似乎要流出来的样子，好似一只只蝴蝶飞在枝头。望着这些可爱的银杏叶，我突发奇想，决定摘一些送给同学们。

爬树对于一个在乡下野惯了的孩子来说并不难，我很快爬上了树，又觉得只是送一片叶子也未免太寒碜了，不如折个整枝。“咔嚓”“咔嚓”，折枝声惹来了外婆。她大声呼喊着叫我下来，我很不情愿地滑到地上。外婆拿起我折的枝，心疼地直叹气：“你这么折它，它不会疼么？就比方我打你，你也知道喊疼是不是？”我不以为然道：“它不是没喊叫嘛，我怎么会知道它疼不疼？”“它不说疼是因为它不像你一样娇气，动不动就喊痛。它也会伤心的呀！答应我，下次别这样了，万物皆有灵。”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便回屋了，只留下外婆一直心疼地看着我折断地这根枝条和这棵银杏老树。

几天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银杏树忽然枯死了。我梦里不再见到那棵慈祥的老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面目狰狞的枯树，噩梦迫使我夜夜惊醒，即使我一再劝说自己这只是巧合，一次次的夜不能寐让我感觉到这是来自这棵树对我的报复。

后来，外婆带着一棵银杏树苗回来了。当她告诉我只要种活它便能得到老树的原谅时，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它种在院子里。银杏树苗就像小姑娘一样，玲珑可爱，静静沐浴着阳光，而我则日日祈祷它能够成活，以此来救赎我的心灵。

终于，银杏树一点点长大了，而我的梦里也不再阴暗，而是出现了一棵小树和我一起成长的场景。

离开外婆家后，我也常打电话询问银杏树的情况，每每得到的长势喜人的答复，就成了我那一天的快乐源泉。

几年后，外婆去世了。在她的葬礼上，沉浸在悲痛中的我无意瞥到昔日的银杏树苗已经长成了一棵不小的树，仿佛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被她吸引住了，走近她，低声问：“我折一枝叶，送给外婆行吗？”它在微风中轻轻点着头。我想，她应该也希望自己的枝叶能够永远陪伴这位一辈子连一草一木都未曾伤过的老人吧。

从此，我的梦里不只是一棵银杏树了，还有一位端坐树旁的慈祥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