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传奇小说《仙境传奇》1

湖南 谢桂林

 

1  桃花仙子和桃奶奶  

 

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

杜鹃隐藏在香樟树的枝头，用它那动人心弦的歌喉，唤醒人们春天的梦幻。白果树、梨树、野樱桃和沙枣树，仿佛都被自身的芬芳熏醉了。

桃奶奶走进自己的果园里，看见樱花和梨花开得象满天的星星！

果园里，除了梨树，野樱树，还有桃奶奶栽种的一棵大桃树。

现在正是阳春三月，桃树上开满了鲜艳的桃花。无数的蜜蜂在花丛中一边飞舞，一边采花酿蜜。

一群彩色的蝴蝶围绕着这棵桃树旋转、尽情地展示它们的舞姿。

桃奶奶抚摸着大桃树，对桃树说：

“桃树啊，我儿子走的那年，我亲手把你栽下，我已经养了你快二十年了！这些年来，我辛辛苦苦地看护着你，给你捉虫子，给你施肥，给你剪枝条。你对我也挺好的，每年夏天，你给我结上几箩筐又红又大的水蜜桃。我用这些水蜜桃换来好多铜板，足够我一年的零花钱了，我要谢谢你呀大桃树！”

这时，桃奶奶听到山坡上传来笛子的声音。很快，一个骑在牛背上的孩子过来了。他叫阿牛，是桃奶奶的邻居。

阿牛骑着他的大水牛。

大水牛的右角断掉了一截，右角比左角短半尺。那只断角，是大水牛和另一条大牯牛争夺妃子留下的永久的纪念。

阿牛骑着他的断角水牛，很像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

阿牛骑在牛背上问桃奶奶：“桃奶奶，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呀？”

“是阿牛啊！我在和我的孩子说话呢！”桃奶奶说。

“你的孩子？桃焘？你不是告诉过我们，你的儿子桃焘，在二十年前就生病死了吗？”

“我的桃焘是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但是，我现在又有一个孩子啦！”

阿牛好奇地问：“又有孩子了？我不信。你已经六十多岁了，你不可能又生出来一个孩子！”

“我这个孩子呀，二十年前就生了！”

“我还是不信，既然二十岁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你还有一个孩子？”

“我的这个孩子呀，就是这棵桃树呀！”

“桃奶奶啊，你这是想儿子想疯了吧？这棵桃树就是一棵普通的桃树，它只会开桃花，结桃子。它怎么是你的儿子呢？”阿牛把竹笛在裤脚上揩了揩，又说：“桃奶奶，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再不回去，你家里的几只小鸡，就被黄鼠狼逮住吃掉了！”

阿牛重新吹笛子，他把竹笛吹得可欢了！阿牛一会儿吹着《金风吹来阿哩哩》，一会儿又吹《我是快乐的小放牛》。

桃奶奶可没有心思欣赏阿牛欢快的竹笛曲子。

桃奶奶继续和她的儿子，也就是大桃树聊天：

“桃树啊，你知道吗，奶奶我是一个孤老，我没有儿子、没有后人。所以呀，大家都说我老了，租的这块地也没力气种了。龙老爷过两天就会派人来，他要收回这块地，把它转租给别人。桃树啊，这些年来，我一直是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的。现在，你就要成为别人的桃树，成为别人的孩子啦！以后哇，你开的桃花，就是别人的桃花；你结出的水蜜桃，就是别人的水蜜桃了！”

桃奶奶摸摸桃子树的树干，接着说：“桃树呀，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这时候，已经骑牛远去的阿牛，忽然又骑着断角水牛转身，来到了桃奶奶跟前。

“桃奶奶，刚才听你说，你的孩子是桃树精变的。我想问一下哦，你的孩子是不是桃花公主啊？”阿牛略带神秘地问。

“桃树王子还是桃花公主，与你有什么关系呀？”桃奶奶很不高兴地回答阿牛。

“那关系可大啦！我妈跟我说，我家太穷了，将来我难得娶到老婆。如果你的孩子是桃花公主，你就让她做我的老婆吧！”

“是桃花公主也不能做你的老婆！”

“为什么呀？桃奶奶？”

“因为，我的桃花公主，将来要嫁人的话，也要嫁给一个真正的王子！”

“桃奶奶，你不能这样嫌贫爱富哟！别说是什么桃花公主，你现在连一个当叫花子的女儿也没有呢！甚至这棵水蜜桃树，明天也要被龙老爷收回去，你就回家去哭吧！哭完后再去做你的公主梦吧！嫌贫爱富的老太婆！”

“阿牛，你这个混账小子！你竟然欺负一个和你奶奶一般大的老人！你给我从牛背上下来！看我怎么教训你！”

“我偏不下来！你来教训我呀！你来呀！”

阿牛一边朝桃奶奶放狠话，一边把竹笛放在嘴边，呜哩哇啦地重新吹起欢快的小调，骑着断角水牛悠然自得地往山脚下走去。

桃奶奶在桃树边气得身子直发抖。

桃奶奶仰天长叹：“苍天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你为什么抢走我的儿子！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桃树！就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也来欺负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人……”

桃奶奶因为悲愤过度，一口气没有接上来，只觉眼冒金花，身子一个趔趄，昏倒在自己栽的大桃树下。

这时刻，恰好就在这个时刻，从桃树上飘下来一朵粉红的桃花，轻轻地，轻轻地，飘向倒在地上的桃奶奶……

过了好久好久，桃奶奶的神志慢慢恢复的时候，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她耳边非常温柔地呼唤：“奶奶！奶奶……”

桃奶奶慢慢睁开她的眼睛，她惊异地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小女孩。

女孩身穿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圆圆的的脸庞，一双大眼睛泉水般清澈地望着她。

小女孩见桃奶奶醒过来了，她格外欣喜，她微笑着对桃奶奶说：“奶奶，您终于醒过来啦！”

“小姑娘，你，你，你是谁呀？”

“奶奶，我是您的孙女儿啊！”

“我的孙女儿？我连儿子也没有？怎么会有你这个孙女儿？”

“奶奶，您不是说，您栽种的这棵水蜜桃树，就是您的孩子吗？我呀，就是这棵桃树的孩子。我叫桃花！”

“桃树——桃花——孙女儿——你就是桃树的女儿桃花？你真的是桃花仙子！”

“是呀，我是您的孙女儿，您叫我什么都可以的！”

“我还是叫你桃花吧。”

“好吧，您就叫我桃花吧。”

“桃花呀，扶奶奶起来。”

“好勒！”

桃花就伸出双小手，搀扶着桃奶奶，用力把奶奶扶起来了。

桃奶奶又说：“桃花啊，扶奶奶回家吧。”

“好吧奶奶，我们一起回家。”

桃花就挽着桃奶奶的手臂。奶奶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走路左右摇晃着很不稳当。她们俩就这样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山下走，三百米的距离，祖孙俩走了快一个时辰。

桃奶奶和桃花回到奶奶茅屋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回到了家里，桃奶奶就想好好使唤一下新来的孙女儿了。

奶奶说：“桃花！”

“哎！”

“桃花呀，你去奶奶的猪栏里，把那头小黑猪身上的泥巴洗洗哟。”

“好的，奶奶，我这就去给小黑猪洗澡！”

桃花来到猪栏边，看到黑猪果然是一身臭泥巴！

桃花从厨房里提来水桶。桃花要独自去山脚下的小溪里打水。

桃花从家里一共走了九百九十九步，刚好走到溪水边，桃花打了满满一桶水。桃花往回又走了九百九十九步，刚好走到奶奶的猪栏边。

桃花开始给小黑猪洗澡。小黑猪不认识桃花，以为是陌生人来欺负它！小黑猪“嗷”地一声尖叫窜到猪栏东头！桃花走到猪栏东头，小黑猪再次“嗷”地一声尖叫又窜到猪栏西头。黑猪在东窜西跳的过程中，它身上的臭泥巴吧嗒吧嗒地溅到桃花的裙子上。

桃花粉红色的连衣裙，被小黑猪弄得花一块、白一块，又臭又难看。

桃花终于用手接触到小黑猪的鬃毛了，小黑猪渐渐安静起来，让桃花给它挠痒痒，让桃花给它浇水洗澡。

桃花用芦瓜瓢给小黑猪浇水，用小手抠小黑猪身上的淤泥。

桃花的小手每抠一下，小黑猪就哼唧一下，桃花再抠一下，小黑猪又哼唧一下。看来，小黑猪还是很享受的别人给它洗澡的。

洗完一桶水，桃花又提着水桶，走了九百九十九步，在小溪边提了一桶山泉水回来。

一直洗了五桶山泉水，小黑猪身上的臭泥巴总算给洗干净了。

小黑猪洗完澡，呼哧呼哧地打着呼噜睡着了。

这时候，桃花才直起腰板，轻轻地嘘了一口气。

桃奶奶问：“桃花呀！”

“哎！”

“你给小黑猪洗澡了吗？”

“奶奶，小黑猪洗干净了。现在，小黑猪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

“奶奶，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哇！”

“什么事？奶奶，让我去做吧。”

“桃花呀，你去烧点热水，给奶奶泡脚吧。”

“好的，奶奶。”

桃花提着水桶，第三次到出门，走了九百九十九步，走到小溪边提了一桶水。桃花把山泉水烧热，大约烧到六十度，又把水舀进脚盆。

奶奶说：“桃花呀！”

“奶奶，什么事？”

“泡脚的水里还要加一点中草药，你知道吗?”

“奶奶，我知道的。”

桃花就在脚盆里放了九朵藏红花，九朵金银花，九朵野菊花，九朵茉莉花；然后再放九片艾蒿叶，九片野茶叶，九片花椒叶，九片车前草，九片生姜，九滴白醋，九钱食盐。

最后，桃花把半桶洗脚水端到奶奶的面前。

桃花说:“奶奶。我来给您洗脚吧。”

桃奶奶望着桃花，手脚和身子却没有动。

桃花伸手去抱住奶奶的左脚，把奶奶左脚的鞋子脱掉，挽起奶奶的裤脚，小心翼翼地把奶奶的左脚放进脚盆里。

然后桃花再去抱奶奶的右脚，脱鞋子，挽裤脚，把奶奶的右脚放进脚盆。

最后，桃花开始动作轻柔地为奶奶洗脚……

桃花问：“奶奶，您现在感觉舒服吗？”

“舒服，很舒服。”

“那，奶奶还要考验桃花，看看是不是您的孙女儿吗？”

“我哪是在考验你呀？刚才我确实让你，给又臭又脏的小黑猪洗澡，让你给我洗脚。但是，我绝对没有考验孙女儿的想法！桃花本来就是我的孙女儿么，千真万确的孙女儿！是不是呀，桃花？”

“是的奶奶，千真万确，我，就是您的孙女儿！”

奶奶咧嘴，嗬嗬嗬嗬地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很开心。奶奶笑的时候，满脸的皱纹好像全不见了！

桃花也开心地笑了，哈哈哈哈地笑了。桃花笑得很幸福很幸福，银铃般的笑声，把她的衣裙上的臭泥巴一齐抖掉了！

 

谢桂林，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冰心儿童文学奖。湖南桃源高级教师，现居上海。

邮箱：519148796@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