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葡乐 来源于:世界儿童文学网
吉葡乐
吉葡乐:本名宋晓燕,现居衡水。河北省第十届文学院签约作家。从2008年开始发表童话,作品散见《儿童文学》、《读友》、《少年文艺》、《童话世界》、《意林小小姐》、《意林·童话》等。在《中学生百科》开有童话专栏。2010年获台湾第九届国语日报儿童文学牧笛奖。
早晨五点,灯从光的山谷出发。
晚上八点以前,灯必须找到自己的笼子。过了八点,还没有笼子的灯,就会被风吹灭。
每盏灯的命运都是如此。
每天,都会有灯从光那里走出来。
灯的样子很迷人哦。笑起来,脸蛋两边有浅浅的酒窝,头发竖竖着收拢上去一个小尖,呈火焰形状。灯的身子很轻,可以任意飘浮在空气里。身体呈半透明,在薄薄的雾色中,甚至不容易分辨。
其实,找到笼子并不难。
在小镇北北,村子里每个人,都会扎灯笼,灯笼有纸的、有绢的,还有玻璃和塑料的。在冬天甚至还有冰的。人们扎了这些笼子,都渴望逮住一盏灯,可灯是只能等的。
那种扎了灯笼,想逮住一盏灯的想法,就像爱养蝈蝈的人,拿着一个空蝈蝈笼子,做梦也想里面蹦进一只蝈蝈来呀!
盼望一盏好灯,又明亮又暖和又美丽的好灯,养在自己的笼子里。可灯不是那么好养的,一不小心就会死掉。要不然就是灯的脾气大得吓人,把笼子烧坏,或者给踢碎。而没有笼子的灯,风会把它吹灭。笼毁灯亡。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养灯的人叹叹气。
养得好的,就会在过节的时候,把灯笼提出来,挂在屋檐下。红通通的灯笼,给黑漆漆的夜带来了光明,给节日增添了喜庆。逢上灯节,各式各样的花灯,聚集在灯会,人们开始斗灯,比一比谁的最亮,谁的最温暖,谁的最美。人们在灯笼的制作材质和款式设计上倾尽了心思。斗灯的时候,人们提着五彩斑斓的灯笼。打开笼子,灯和灯相斗。灯会把灯吃掉。吃掉灯的灯,会更亮,更美,更温暖。灯节这天也称上元节,是月亮最圆的一天,也有很多情侣提了美丽的花灯,走在清凉的河边,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懂的悄悄话。
从光那里走出来的灯,每一盏都有一个雅致的名字:什么牵牛灯、打碗碗灯、凤仙灯、辛夷灯、桃灯、桃花灯、杏灯、杏花灯……最亮的还是葵花灯。葵花灯白天采集阳光,晚上吸纳月华,过了幼年期,就已经是一个无比金黄的小人灯。在北北,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最好的灯是葵花灯,最好的笼子是心笼。心笼?人们没有见过。传说中,只有心笼可以驯养葵花灯。
灯在北北出现,是人们觉得生活里最好玩的事。
曾经有位妇人去鸡窝摸鸡蛋。明明是一个圆滚滚的鸡蛋,还热乎乎的,妇人轻轻抓握在手心,这时,鸡蛋突然现了原形,露出了灯的本来模样,跳到地上。妇人在错愕之间,突然醒悟到什么,赶紧去提笼子。灯见了笼子就乖了,钻进笼子,老老实实地做了妇人家笼子里的灯。妇人总是把笼子擦拭得很干净,打扮得很别致。
还有家男人赌钱输了回到家,正堵心的时候,大门口跑来一条斑点狗,吐着红舌头,很乖很可爱的样子,过来蹭他的裤角。但是男人正是有气无处发的时候,抬腿一踢,小狗哽哽着嗓子,很可怜。男人又补踢一脚,这脚却踢空了,小狗跑到大门口露了原形,原来是灯。男人这个懊悔,想挽救,灯早没影了。
灯其实还是最喜欢小孩子的。
小孩子有时踢毽子,毽子是灯;小孩子有时丢沙包,沙包是灯;小孩子有时骑竹马,竹马是灯;小孩子有时打尜尜,尜尜是灯;小孩子有时穿个扎蝴蝶结的裙子,蝴蝶结是灯;就是安安稳稳坐着的小孩子,他起身时,板凳有可能也是灯。没办法,灯就是喜欢小孩子啊!
因此,北北的灯,多是小孩子们逮的。大人们把逮一盏葵花灯的愿望也寄托在小孩子们身上。
根据传说“只有心笼才可以驯养葵花灯”的说法,北北一带扎灯笼的人,在制作“心笼”上狠下工夫,真是绞尽脑汁,想尽了各种办法。他们把灯笼做成心的形状,弄成鲜艳夺目的鲜红色,以求形似。在制作材质上也可谓搜肠刮肚,费尽心思。除了普通的材质,他们甚至用过荷花的花瓣,蝴蝶的大翅膀。
与其他灯不同的是,葵花灯一般会出现在北北葵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在连绵起伏的葵花地里,瓦蓝的天空上飘浮着大块大块棉絮一样的白云,盯得久了,就会觉得,仿佛是无边的大海倒扣在天上,海面上翻涌着白色的浪花,那蓝色,在浪花的间隙里,不断地沉淀,汇聚,凝集,仿佛要滴下来一般。
在这样的季节,孩子们经常跑到葵花地里去玩。
风簌溜溜掀弄着葵花绿色的大叶子,小孩子们在里面藏猫猫。
“我在这儿呢!来抓我呀!”喊叫的孩子举高了手臂,露着两只黑乎乎的小手。待有孩子追过去,他“吱溜”逃到另一个方向去。你费了半天劲也找不到对方的时候,他却摇着向日葵自己主动暴露了目标。于是,隔着葵花秆,孩子看着孩子,咯咯咯咯……地傻笑开了。因此,秋天的葵花地,是孩子们的乐园。
就是在这个美好的季节,葵花灯找了一个吉祥的日子,从光那里行进到这儿,在乱丛丛的葵花地里,悄悄地摇身一变,成为其中一株。
会观灯相的人,预先有了某种感知。
“起早去葵花地里等吧!”
每株葵花都仰着金盘子似的脸,在昏明的清晨,艳异地照耀,那种金黄,叫人晕眩呵!如何分辨出其中的一株是葵花灯呢?似乎哪株都有可能啊!人们提着各式新奇的笼子,牵着自己孩子的手,在葵花地里噌噌噌地转悠。
每一株葵花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呢。
葵花灯啊葵花灯,养灯的人期待你哟!逮最好的灯,是每一个养灯的人,最大的心愿。
有一个孩子,他是孤儿,没有人给他扎笼子,他自己平时对扎笼子这样的事,也没多大热情。他一个人走在葵花地里,两手空空,不着一物。那些提着笼子的人就嘲讽他:“你不提笼子,就是撞见葵花灯,也会让它跑掉的呀。”
孩子嘿嘿嘿嘿地笑着,好像很自信的样子。孩子因为笑,眯缝着很黑很亮的眼睛,他什么也没说,单薄的身子隐没在碧绿的葵花叶子后面。
一整天,逮灯的人一无所获,不免有些失望。八点钟临近,天边浮现出一小块月亮,淡淡的光影似羊芬莲纸一样稀薄,大地沉潜于迷失自我的轮廓,每株葵花悄悄消隐在无边的昏暗中。只有葵花灯变的那株葵花,发出朦胧的却又令人内心感觉异常明亮的淡光。人们呼啦啦地围拢过来,也许风马上就要把它吹灭了,在这十分紧要的关头,每个提笼子的孩子都在期待,葵花灯,会钻进自己的笼子。
葵花灯渐渐恢复本来的面目,在孩子似的脸上浮现出雾一般的薄薄的凄凄的笑容。这笑容就像一片光,倏地滑过去,就再也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
那亮亮的东西,只会留在人的心底和记忆深处,是叫人追悔的。美的产生和消失是怎么一回事,那种痛痛的感觉,只有有所经历的人,才可能会有更深刻的感受。
就要熄灭了,葵花灯,光芒越来越飘忽,在风里摇曳,几近不见。
它那张淡淡的脸上,倏地滑下两颗亮晶晶、圆溜溜的泪珠子。“很孤独,一直一直。”葵花灯看看那些笼子很是绝望地摇摇头说,“不是……不是……都不是……并没有属于我的笼子,我的笼子,唉!”然后幽幽地叹气,它在空气里的影子就像在水里那样,轻轻地摇晃飘忽。
“哦!孤独的葵花灯,你的笼子在我的心上……在我的心上……有一个笼子!”突然,那个没有笼子的孩子拨拉开众人,走进来,一面用手比画着笼子的形状,一面说:
“在我的心上,有一个笼子,请问你是金黄的葵花灯吗?”
葵花灯听到孩子的这番话,两边嘴角慢慢上挑,微微地笑了,如绽开的金黄的花瓣。
“请你来到我的心里吧,照亮我;请你留在我的心里吧,点燃我。”
孩子边说边用手指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我的心等你很久了,我的心房是空的,只有你的光芒才可以填满。”
……
葵花灯这时变乖了,变成了一颗金黄的星星,在孩子的眼前闪耀了一下,倏地,就钻到孩子的心里去了,孩子的眼睛霎时变得异常明亮。
用自己的心做了葵花灯笼子的孩子,从这一天起,似乎拥有了什么魔力,开始狂热地喜欢画葵花。
金灿灿的葵花,孩子画了一幅又一幅,从来没有厌倦过。
那些画也是奇怪,凡是看到的人,都会觉得自己的内心被照亮了一般。仿佛心灵因为感受到这些光亮,而觉得自己的内心宽阔起来。
那画是有一些魔力的,它能让人的心灵感受到光。这时候,人们才觉得驯养了葵花灯的这个孩子是多么不同寻常。
北北一带的村民,还是热衷于扎灯笼,逮各式各样的灯。人们的生活还是不时有各种灯的出现,而且非常有趣。可是再也没有人能有机会等到一盏葵花灯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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